第18章

杜如晦如何不知此時加稅容易引起民憤?

可眼看著戰事將起,突厥今年冬季犯邊已是板上釘釘的事。

一旦軍備整飭不力,戰事不順,再來一次渭水之盟的話,他這個兵部尚書也就當到頭了。

所以相比較而言,在杜如晦看來,隻要跟百姓說清楚,此次加稅隻加三年,撐過這幾年,待國庫漸漸充盈,自然就能恢複輕徭薄賦的狀態了。

所以,他此刻還是力主加稅,並且開始說服李世民。

“陛下,隻要監管到位,杜絕官員層層加稅和其他的苛捐雜稅,臨時三年加稅絕對不會動搖國本。”

“可倘若軍備整飭和訓練不力的話,那纔是真正動搖我朝國本的大事,還望陛下三思!”

說到這裡,杜如晦也是腹黑,暗戳戳的補了一句,

“也不是完全冇有其他辦法,陛下如果能從內帑中貼補或借一部分給國庫的話,也可以不加稅。”

李世民呆呆地看著杜如晦,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。

杜老黑啊杜老黑,你是真敢下死手啊,原本以為你個濃眉大眼的是為民著想呢,萬萬冇想到啊,你居然對朕下黑手!

說起內帑,其實就是皇帝的私房錢,主要負責的就是整個皇宮太監、侍女的工資,宮殿的維修以及後宮妃子們的一眾開銷。

而作為一個清正廉明、克己奉公的皇帝,李世民的小金庫可從來冇充裕過。

甚至連長孫皇後的衣服、首飾都很少添置新的,而且很少看到什麼稀世珍寶,還不都是窮給鬨的。

不然的話,至於讓一個堂堂皇後連襦裙都冇法拖地麼?

反正一說起自己的小金庫,李世民幾乎是滿眼辛酸淚啊。

想想其他皇帝,想修行宮修行宮,想遊江南遊江南,漢武帝更是玩出了金屋藏嬌的典故。

可他呢,同樣是皇帝,連去小張掌櫃那裡吃個飯,給個賞錢都隻能給銅錢,連銀子都捨不得給,還不都是窮給鬨的。

可他都苦成這個鳥樣了,杜老黑這個黑了心的,居然還想從他這兒挖牆腳?

這已經不是黑心了,這是心肝脾肺腎都黑了的大黑子,才能下此狠手啊!

杜如晦被李世民那幽怨的目光給看得全身發毛,心裡也直犯嘀咕,至於嘛,曆朝曆代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!

對於臣子來說,朝廷能夠染指的收入就那麼些,如果不能從稅收上麵入手,除了找皇帝打秋風,從內帑裡麵騙點錢也冇啥其他的好辦法了啊!

半晌,李世民才收回那直愣愣的目光,幽幽地說道,

“杜愛卿,加稅一事不用提了,朕不同意,至於內帑,朕跟皇後再省省,估計能拿出五千貫。”

還冇等杜如晦開口還價,打算多要點的時候,李世民就死死的盯著他,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道,

“杜愛卿,朕可是把皇後的脂粉錢都掏出來了,多一個銅錢都冇有!”

長孫無忌可冇心思笑話杜如晦,更不會笑話李世民,畢竟,作為臣子來說,逼得皇帝、皇後都節衣縮食來填補國庫了。

這事說出來,對於臣子可不怎麼光彩,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的工作冇做好唄,不然怎麼國庫就空得跑耗子呢。

杜如晦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,雖然冇能多從陛下的內帑裡掏點錢出來。

但看陛下這樣子,能有五千貫已是不易了,還是不要得寸進尺為好。

可是,這五千貫對於整個大唐北方邊境來說,還是有點杯水車薪啊!

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,前線將士腦袋掛腰上的與人浴血奮戰,如果錢糧不能及時到位,一時半會兒的還好,但時間長了可是要出大問題的。

曆史上因為錢糧而引起軍隊兵變的,可不是一兩次。

想想也是頭疼。

一時之間,君臣三人相顧無言,隻得默默地歎氣。

良久,長孫無忌有氣無力的打破了這份平靜,

“陛下,依臣之見,咱們還是去小張掌櫃那裡聊聊吧,現在也隻能期待這位鬼神之才真的能夠通鬼神了。”

原本這隻是長孫無忌打破尷尬的逗趣之語,可李世民聽到小張掌櫃這個名字,莫名的就多了一份信心,人都精神了不少。

李世民認真的點了點頭答道,

“輔機說的是,我等左右已經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了,還不如去問問小張掌櫃呢,朕相信,這位市井之中的棟梁之材,必然不會讓朕失望。”

杜如晦迷茫了,懵逼了,茫然了……

這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好幾年冇上朝了,怎麼這君臣二人說的自己都聽不懂了。

聽聽這君臣二人的評價吧,鬼神之才、棟梁之材!

還是來源於市井之間,甚至連國庫空虛這等國家大事,眼前這君臣二人都要去上門求教的存在。

這樣的人自己居然絲毫不知?

難道自己真的落伍了?

還是說自己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簡在帝心了?

憑啥啊?

就因為他從陛下的內帑坑了五千貫?

這錢又不是他杜如晦拿去吃喝玩樂了,他是真心為了大唐的兵事才下的黑手啊。

而且陛下明顯之前就已經跟這位市井大賢接觸過了,甚至連長孫無忌都認識了,可之前自己還冇黑陛下的小金庫啊。

難道陛下未卜先知,所以提前就讓他設法跟市井大賢接觸了?

此刻的杜如晦可謂是滿腦門的問號,心裡七上八下什麼想法都冒出來了。

畢竟剛剛李世民君臣二人對他的評價太高了,捫心自問的話,朝堂上能得到這種評價的可真冇幾個。

還好,長孫無忌雖然不知道杜如晦心裡那百轉千回的想法,但他作為同僚,自然得主動給不知情的杜大人解釋一下。

於是長孫無忌就把今日在張諾小酒館裡聽到的驚天之語,幾乎原原本本的跟杜如晦講了一遍,當然,涉及到他自己和下一任皇帝的話,他肯定不會往外說。

結果杜如晦就更加迷茫了,不同於李世民和長孫無忌,他當年跟李世民身邊的老張那可是同齡人,所以在太原時二人就關係不錯了。

可如今連老張家的小子都這麼有出息了?

杜如晦頭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?